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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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濮陽之名因位於濮水之陽而得名。

自上古時期,濮陽就是中原百姓繁衍生息之地。歷經千年,僅濮陽一郡,就有百姓數十萬眾之多。

黃河泛濫自上古時期便延綿不絕,周朝時候就有過一次改道,直接變革了當時的十幾個諸侯國國界。

汲黯本人就是濮陽人,從小就住在黃河邊上,深知黃河自來就是一條危河。

有言說,聖人出則黃河水清。

但是黃河水什麽時候清過,黃河只會每年都有從未停過的水患。

華夏苦黃河久矣。

黃河在濮陽就有幾百裏長的河道,而黃河泛濫從來都是摧枯拉朽,奔騰渾濁之河水勢必會將兩岸沖刷的幹幹凈凈。無論是人還是牲畜,都沒有半分活命的機會。

黃河孕育了華夏民族,也一次次給華夏帶來了滅頂之災。

河道通常只有在雨水充沛的季節才會有汛期,黃河竟是在一年四季皆有汛期,桃汛、伏汛、秋汛、淩汛之名幾乎是從大禹治水之時就流傳下來。

今年黃河下游較常年更為嚴寒,汲黯一直就擔心黃河會有冬汛,卻不想竟出了這樣的大災。

且不說現下黃河決口,朝廷能否堵得住決口。

在黃河泛濫時死去的百姓何止十數萬,這些死者的屍身如何處置,流離失所的百姓如何安置。

黃河兩岸都是土地肥沃之地,如今黃河改道,百姓們一下失去了命根子一般的田地,要如何過下去。

大災之後必有大疫。

經此一役,黃河沿岸的郡縣,十戶可能存一?

劉徹驚得直接站了起來,臉色煞白地問道:“黃河於濮陽決口,黃河改道呢?”

傳令兵嚎啕大哭,淚水順著臉上的灰塵流了下來,形成一道道痕跡,“陛下,黃河改道了,屍身漂浮在黃河之上,屍橫遍野。僅濮陽一地,十去**啊陛下!”

劉徹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致,嚴冬時節,額頭上流下了密密的一層冷汗,用手撫著玄色檀木案幾才能支撐著站立。

帝王失德,天降大災。

夏桀,商紂,秦皇,哪個不是倒行逆施,使得天降災禍,百姓揭竿而起,才亡國滅家的?

他劉徹,秉承文景之治,自認為已經勵精圖治,誰知天意竟是如此!

他失德於天下,才致使出此大禍。

宣室殿中久久只有傳令兵啼哭的聲音,劉徹許久才吐出言語,“潁川灌氏抄家奪爵,貶為庶民,有罪者重處。魏其侯……”

既然田蚡跟淮南王早已勾結,死有餘辜,但是礙於太後,他並不能真得殺了田蚡,甚至不能也奪了田蚡的爵位。

既然王氏不能除去,留下竇氏,就很有必要了。

竇嬰畢竟與其他竇氏諸人不同,曾助他良多。

“奪去魏其侯一切官職,便罷了”劉徹轉頭看向侍奉在一側的黃明奇,“即刻傳三公九卿,內朝官屬來宣室殿,快!”

黃明奇哪裏敢耽擱,拔腿就跑。

黃河改道這樣的大災一出,之前武安侯跟魏其侯之爭,立即便從所有人的視線中淡出了。

所有人都在關註著從黃河沿岸傳來的消息。

文錦翁主府裏,蘇碧曦拿著從濮陽傳來的帛書,幾乎立時就要暈死過去。

她自來到漢朝以來,掙的一座又一座金山,除了用來養馬,屯田,修道等必不可少的籌備,連一件花費太多的衣服都不舍得給自己做,一件珠寶首飾都不願意給自己添,翁主府一應用度都是劉徹從自己私庫裏搬來的。

她自然知道黃河在劉徹治下,必有一次改道,處心積慮地想要阻止這一次驚天災禍。

她把所有的財帛全都用去了治理黃河。

文錦票號但凡有收入,全部都送去了濮陽。

她還說動了劉徹,動用了國庫。

她力壓王太後跟田蚡,將他們在濮陽的封地都用來了疏導黃河,所以她千方百計地把這件最重要的事放在最讓人輕忽的地方,力求一定要辦成。

因為王太後跟田蚡的封地在黃河北岸,地勢較低,是最適合做疏導黃河的地方。

她親自請來了被劉徹閑置,賦閑在家,後來會出任漢室丞相的公孫弘去治理黃河,第一次向劉徹開口,為公孫弘求來了濮陽太守的官位,就是因為公孫弘乃是一個真正心懷百姓,布衾疏食,用儉飭身的股肱之臣。

她坦承了自己文錦居士的身份,預言黃河必有一場決口,動之以情,曉之以理,用黃河沿岸十六郡百姓的性命,才勸得公孫弘提前去治理黃河。

她現在收到了公孫弘親手寫來的帛書,黃河還是在濮陽決口了!

雖然沒有歷史上水淹十六郡,卻仍然有十郡百姓受災。

她已經竭盡了全力,讓劉徹也動用了大量人力物力,現在有三萬庶卒就在濮陽治水。

他們還是沒能鬥得過天。

黃河積弊太久,是一條從華夏源頭就開始孕育華夏,又恨不得將自己養大的孩子親手毀了的河流。

她幾乎不敢想象,黃河改道後,現在黃河沿岸究竟是怎樣的慘狀。

公孫弘在帛書裏幾乎是聲淚俱下,懇求她一定要盡快籌措糧草藥材,飲食衣物,還有盡可能多的人手,馬上派往濮陽。

濮陽現在已經是人間地獄。

所見皆是汪洋一般的洪水,洪水上漂浮著數不清的浮屍,孩童哭泣的聲音不絕於耳。

這些隨著洪水漂浮的浮屍,一定會給黃河沿岸帶來可怕的瘟疫。

盡管他們已經做了準備,但是根本無法應對得了這樣滔天的災禍。

濮陽一地黃河河道太長了,更何況不是公孫弘治下的黃河其他地方,在洶湧的黃河水下,本就疏於修築的堤壩根本是形同虛設。

官員們貪墨的河道修築錢,現在就是他們的買命錢。

滾滾黃河水,帶走的是他們所有人的性命,沒有一絲貴賤的差別。

蘇碧曦臉色青白地幾乎就要倒下,旁邊的桑弘羊看著她都膽戰心驚,連忙示意服侍的阿青跟齊嫗去扶著翁主。

蘇碧曦揮手,立即便示意桑弘羊跟著她,疾步往花廳走去,“拿我的帖子,去找館陶大公主,魏其侯,汲黯大人,平曲侯,平陽長公主,隆慮長公主府上。黃河決口,翁主府願捐出黃金二十萬兩。他們會知道怎麽做的。”

這些都是竇氏族人,或者跟劉徹關系親近的宗室朝臣,在她已經拿出這麽多黃金的情況下,一定要做出表率。

皇室宗親領頭捐贈,長安城裏的百官富商,根本不敢不跟著籌款捐衣。

國難當頭,凡是不擔憂漢室江山的人,就會在劉徹那裏記下一筆。

桑弘羊聽了蘇碧曦的話,大驚失色,“翁主,現下府裏別說二十萬兩黃金,連十萬兩也沒有啊。”

蘇碧曦轉過頭來,碧波春水般的雙瞳裏閃著灼目的光華,眉眼間帶著雷霆萬鈞般的決然,“文錦票號將要舉行一場善款拍賣,翁主府裏所有的夜明珠,南珠首飾,稀奇玩物,貴重皮毛,盡數收拾出來。”

“可是,這些都是陛下……”桑弘羊遲疑道。

這都是劉徹贈予她的,所以現在都用於百姓。

蘇碧曦臉上浮現一層深厚的憂色,“只希望陛下不要走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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